他哽住了,也许在一个个头衔中掂量吧?
“说到——老余,”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亲切的称呼,我的耳朵很不适应,而他却被自己的“政策水平”激动起来了。
他故意又重复一句:“说到老余,”看我一眼,笑眯眯地,说了下去:“从旧社会过来的人,难免会有一些历史问题,只要正视历史,坦白交待,痛切检讨,革命群众是会原谅的。我们连末代皇帝、国民党战犯都放了嘛,啊?”
“你们已经看到,我们这里房子并不宽余。造反队几个常委都挤在一间屋子里办公,要腾出一间房子给老余住,还要再腾出一间给看守人员住,一下子就要两间,多不容易!但我们为了帮助他,没办法。”
这话我有点听不下去,便用问题来打断:“我爸爸到底有什么问题?”
他嘴角一牵,说:“那就不便对你们子女说了,这是审查纪律。”他显然不希望我们纠缠在具体问题上,因此继续往大里说:“关键是要充分认识旧社会的罪恶。他身在其中,那么多年,能不传染吗?要知道,在旧社会,老百姓有冤无处申,有理无处讲,连饭也吃不饱!”
——他万万不能提到“连饭也吃不饱”,我们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,看了他几秒钟,想说什么,还是没有说出口。他也警惕地站了起来,看着我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