士兵们的汗臭,那如风似潮的、如同黄金海岸的空气一样的气味,直冲我的鼻孔,使我陶醉。我最初的关于气味的记忆就是如此。那气味当然并不直接同性的快感相联系。但士兵们的命运,他们职业的悲剧性,他们的死,他们所见过的遥远的国度,对这一切的向往,逐渐地、然而又是强烈地唤醒了我官能上的欲望。
……我在人生中所初次遭遇的,就是这些畸形的幻影。那种幻影早就以一种精巧的完整性立在了我的面前,完整无缺。多年以后我从那里寻求自己的意识和行为的源泉,它们依然完整无缺。
我从幼年时代对人生所抱的信念,丝毫没有脱离奥古斯丁式的宿命论。徒然无益的迷惘不断地困扰着我。倘若把至今仍不断使我苦恼的这种迷惘看成是一种罪恶堕落的诱惑,那么我的宿命论就更加不可动摇了。在我尚不能从人生宴席的全部菜单上领略人生的不安时,这种宿命论就被摆到了我的面前。我只消戴上餐巾,往餐桌面前一坐就够了。就连现在我写这本奇怪的书,也是在那菜单上早已登记好的。当然我也早已看过它。
幼年时代是时间和空间纠纷的舞台。火山的爆发啦,叛军的起义啦,这些从大人那儿听来的各国的新闻,以及眼下祖母疾病的发作,家内琐屑的矛盾纠纷,还有一直沉溺其中的童话故事的幻想世界。这三个方面对我来说一直是等价的、同系列的东西。我并不认为这个世界比积木的构造更复杂,我也不认为我不久就必须踏入的“社会”就比童话的世界更为光怪陆离。一个限定开始于一种无意识领域。然后一切的幻想,都从根本上反抗这个限定。在这种反抗之中,奇怪地掺杂着与一种热烈的愿望本身相似的彻底的绝望。